三年疫情后的第一个九九重阳节就要到了，九月初八难得的周日。一觉醒来，秋阳已从楼窗中斜射进来，照得后背暖洋洋的，不觉在床上又多躺了一会儿。惬意之际，脑际忽然浮出一个古词儿来，叫“负暄”来着。其意是背负着沐浴着温暖的阳光，那感觉惬意之极。于是乎，一边享受着片刻的慵懒，一边侧身在手机上，写了一首《又见重阳》的七律：
新冠互语讳重阳，老少身心备受伤。
闹市相逢人躲闪，家亲乐聚意彷徨。
三春圣手回千日，满地黄花祝万康。
又见神州欢九九，中华孝道永流芳。
诗刚写罢，正悄声吟哦之际，一条短信通知又至：今天不休息，速回单位。
无奈的我，十几分钟后，已走在上班的路上。目不斜视，一往无前，是我走路一贯的姿势，所以，后背被重重地拍了一下，竟吓了一跳。一回头，是同系统工作的一位老大哥。好久不见，令我惊讶得是，原来肥胖如我的他，消瘦了许多，粗短的身围也减了一大圈。我正要发问，不料此君笑眯眯地说：“看我瘦了，挺奇怪的吧？”我赶忙点了点头。我俩放慢脚步，他边走边跟我讲了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。
以前，职位高了，应酬多了，酒肉使身体如发酵般膨胀起来，腆起的将军肚，使他上下班甚至日常起居蹲站都颇感不便。如遇攀爬楼层，对他而言，便是一件又苦又累的事儿。三年前的一天，年近九旬的老母需要近在身边的侍养，他毅然担起了这一天经地义却经年累月的重任。一天两天好说，一月两月也能熬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，三年一千零八十多天，他除去顾及工作、妻小之外，晚上大部分时间是与老母度过的，躺在孱弱的母亲身旁，那个哺育一群儿女时年轻健硕的身体己日渐衰朽，垂垂老矣的母亲，如今把儿女当作了生命的承重。昼夜轮回，暮岁漫漫。夕阳的余晖，月光的清辉，洒在母亲躺卧着的躯体上。世纪累积的寸寸光阴啊，怎就如此之沉重。亲爱的母亲啊，竟被压服在床一病不起了。老哥心中隐痛时光的无情，有心的他，每日之间，穿梭奔忙于单位与母亲的病榻之间；每天夜里，陪侍着母亲的起卧，端水、喂药、翻身、换褥、擦屎倒尿……起夜的次数往往在十五六次，经常是和衣小盹在黎明的曙光里，又忙着开始感恩的一天。
他带着略显疲惫但十分满足的笑容，向我叙述了这个平凡而又令人心底潮湿的故事，然后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，说出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：“小付啊，孝能减肥啊！”他告诉我，原来90多公斤的体重，已经减到了65公斤左右。
噢，原来如此！这时我俩正路过一家商店门口，高分贝播放着的《天路》的乐曲直击耳膜，但我的思绪里却飞扬着这样的歌词：平常我常见怪怪的现象，看到那今人多有肥胖，像一桶桶啤酒升腾泡沫，给自己身心带来微恙。这一种挡不住的诱惑哎，把苗条的身姿变成了筒仓。从此，人不在高低而在短重，多少男女渴望瘦长。经常我思考这怪怪的现象，你看那酒楼饭庄多繁忙，为轻装上阵送上脂肪。这一顿顿的美酒佳肴哎……使我等远离身体健康。减肥难瘦身更艰难，这心烦的歌儿传遍四方……这样，下意识的随着调子心中啍着即兴发挥的词儿，随着老哥挥别后渐渐远去的个影，我不禁哑然失笑。现如今，减肥的方式多种多样，健身、节食、吃药、打针、进驻专门医院专项诊治，甚至铤而走生命之险，几天不吃饭，几月只喝所谓神奇“营养液”，是搞得“排骨”嶙峋了，但往往人也被弄至气若游丝了。饮食男女们啊，还是一切顺其自然就好，胖就胖些，瘦就瘦些，环肥燕瘦，各有风韵，何况身处今日之社会又是如此开明、开放、宽容、宽松呢。只不过，过于肥胖的身体，从健康的角度来看，是应该引起注意的，但上述减肥的方式除适当的健身外，我持不赞成。其实，老哥体重的下降倒使我悟出了一个道理：百条千条减肥道，不如常怀忧国忧民孝父孝母亲子亲女爱己爱人之道。如此这般，即使你稍显富态，也能达体胖心宽；如若遇有身姿健美、步伐矫健者，恰与身虽重，步还稳的同胞同步街区，你快他慢，相映成趣，风过树轻摇，雨滴花微笑，那又是这和美时代里怎样一幅其乐融融、其景怡怡的胖瘦共享图呢？想来春秋时期楚国隐士老莱子，70岁尚不言老，常穿着五色彩衣，手持拨浪鼓如小孩般戏耍，以博父母开心；一次为双亲送水，进屋时跌了一跤，他怕父母伤心，索性躺在地上学小孩子哭，二老豁齿大笑。两千多年了，当年的老莱子是因孝而胖，还是因孝而瘦了，已无从考证，只得随人臆想了。
这样想着，不觉已到单位门前，我也有多日又未回忻探望已九十四岁的母亲了，“忠孝难以两全”，古人的话句句在理，而我的心里忽地浮起了又一个古词儿来：倚闾而望。
编辑：闫凤婷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