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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武文苑丨住在妈妈的故事里/付彦云
2023-02-14 09:24   宁武新闻网

在我心智渐长的幼年时光里，妈妈的故事如同乳汁一样，滋养着灵魂；真的拥有了自个儿的灵和魂，独立地行走在不同的灵魂间，灵魂里时不时有这样的觉悟，其实，我还住在妈妈的故事里。

（一）

你姥姥的老屋子，在原平轩岗黄甲堡村东头七八丈高的一个崖头上，那时村里只有几十户人家，数你姥姥住的高。几间石屋，几孔窑洞，院内有株大枣树，大门外有块老大的青石。小时候，俺常常爱坐在大青石上，望着对面阳武口的云中山和山下的阳武河，山上树绿荫荫的，河里水哗啦啦的，一看就半天。

七岁那年夏天的一天，八九点钟的阳婆红彤彤的。俺懒懒地爬在大青石上，手托着下巴，看山看水。天上忽然飘来几朵黑云彩，不大一阵，雷声震地，对面云中山上雾蒙蒙一片，下起雨来；山下河里，先是来了一小股急急窜走的小水，紧跟在水屁股后头的便是满河漫漕的大水，河畔种的高粱大片大片爬下了，紧挨河岸边正准备搭台唱戏的一家戏班子的行头箱子也漂起来了，纱帽翅、黄蟒袍、红衫绿裤在河道里漂浮。那雨来得快，也住得快，十来分钟就停了。

初下雨时，忽雷炮仗，惊人道怪。不下了，阳婆便从云彩的缝缝里钻出来，对面的云中山上就挂了一道七彩虹。你姥姥说，虹是害羞的仙女，只能看，不能指。小时候的眼，看见了好看的，盯出泪来还要看。明晃晃的阳婆下看着看着，对面阳武口云中山上的树七高八低舒展开了。山又高又大，好几里长哩。从山谷到山顶，从山的这边到山的那边，满山遍野的树，在俺的眼道里，慢慢如如，七枝儿叉地长出来，崴崴蕤蕤地站起来。山顶顶上的两颗老大老大的松树，分立在山头上，像两根通天的角；前头朝向阳婆的那一面凸出来的大山石黑黢黢的、青凛凛的，像额头，又像张开的大嘴。山的身体上，松树、杉树，密密麻麻，毛毛茸茸，风一吹，鳞片似的，一翻一翻；山的低洼处流水奔腾，像流泪的眼窝；山脚下，灌木像腿，圪针似爪。一座山像是马上要动起来了，活起来了，飞起来了。阳武河水在山头前奔向远方。俺愣愣地看着，突然好像醒悟了，可又说不出什么来，猛回转身，就跑就喊：“娘，快瞭来！快瞭来！”。那时候山里经常闹狼，娘又听见俺的声音不像往常时，就一边叫着俺的乳名“娥娥”，一边踮着小脚跑出大门外。俺仍一个劲儿指着对面的山叫娘看，可前后三五分钟，娘看时，山已是原样，树也是原样，流水仍旧潺潺湲湲。俺长大了，对娘说起小时候的那件事，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才说：“难怪老一辈的老一辈的人说，云中山似条龙，阳武河里喝水，宁武山上摆尾。”其实，俺告诉你们，甚也不是，那时候山上树多，河里水清，俺看到逶迤似龙的山的身子，是碰巧哩。没过多久，日本鬼子打进来了，云中山上的树林子被这些强盗盗伐了大半。从此，那鲜活的“龙景”就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
（二）

你姥姥住的老屋后面，有一道梅驼梁。

姥姥说，她小的时候，村里有一个道士打扮的人，常爬到梅驼梁上的一个崖头上，练功运气，想要得道升天。这人在崖头上一坐就是大半天，一动不动。初开始时，放羊的告诉村里人，村里有的娃娃就背着大人跑得老远进山里，看那个道士的稀罕。可是慢慢地大人小孩都对这件事带搭不理了。又过了好长日子，突然有一天，道士摇摇摆摆走在村里的街上，神神叨叨地说他的功快练成了，已练到口念法诀，身能悬空的境地。村里那些好奇的人想验证一下，便相跟上去看那道士如何运功。到了崖头上，道士先五眉三道坐下来，挺像那么一回事。过了半个时辰，那道士的身子摇了起来，朝前倾一下，又向后闪一闪，人们担心他坐久了，正要喊他起来。不想，道士的身体从地面上慢慢升离，离地面有将近一寸，可离崖头也不到寸许，大家担心死了。其中也有细心的人，小心翼翼地靠近道士，顺着道士前倾的方向仔细望去，在五米开外的对面崖头伸出的岩石下有一个黑幽幽的洞。胆大的人便绕到洞的附近，烧了一把柴火，不大一阵，从洞口便蹿出一条碗口粗的大蟒蛇来，眼似铜铃，口吐长信，看热闹的人惊得立马四散了，道士也被吓跑了。你姥姥告俺，原来那大蟒在对面一呼一吸，折腾的那道士前仰后合，再练下去说不定就有性命之忧了。做大小事情，可千万不要学“悬空道士”，自己骗自己。

（三）

怀你姐的时候，俺做了一个梦。

梦中的月亮好大好圆，俺站在院里头的枣树下看月亮。正看的出神，月亮旁出现了一个魁梧的大汉，手里头还拿着一把大扫帚。我连忙说，做甚哩，不让人好好看月。那大汉不瞭理俺，拿起那把大扫帚，朝着圆月忽拉了一下，顿时，月光被遮了一半。俺嗔怪地问他，好好的满月，你这是干甚哩。那汉子说，这叫云遮月。后来，你大姐之后，接二连三，生了你们六个，不因不由，每个娃的名字后面都有个云字。

妈妈的大名叫素芳，素月的芳华让如云的儿女们遮去了大半。如今已九十三岁的老妈妈，辛苦大半辈子，祥云环绕，子孙满堂。云们的心中也有一个梦，身逢盛世的老妈妈寿登百岁，是我们儿女们最大的梦想。我们想永永远远住在妈妈的故事里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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