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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武文苑丨芥菜沟的大年夜/康广荣
2023-02-18 15:41   宁武新闻网

农历腊月三十晚饭后,天空中飘起的雪花,散落在早已有尺五六厚的积雪上。霎时间,整个村庄云雾朦胧。

虽说是个村庄,早年间也其实是只有四十来户人家的小窝铺。它座落在管涔山腹地的深处,一条两米多宽的水泥混凝土硬化路,沿着两边是悬崖峭壁、古木参天,弯弯曲曲的深沟,从村庄延深约十华里,与距县城约一百一十华里的省道五东公路接壤。建村年代据传是上世纪三十年代,前川(人们称这里为后山,与之相对而言的外面叫前川)的人们为躲避日本人的战乱隐居在此聚积而成的,村里居民姓氏复杂,王姓居多。

这里夏季凉爽,倒是休闲渡假、避暑养生的天然大氧吧。可惜除了悬崖陡壁,参天大树,无任何景观,甚至连几间像样的好房子也没有。头年的冬季直到第二年的春季,只要有一场雪就封了山,车辆根本无法通行。即便是再紧急的事情,如老人生病或女人生孩子也得叫人抬担架,踏着积雪步行到沟外省道上打车出行,为此过去早些年还出现过耽误性命的事。逢年过节人们置办些东西也只好赶上牲口出行,真实苦不堪言。

正是这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和地理环境,这里盛产一种叫芥菜的经济作物。这里生长出来的芥菜个大皮薄,无柴筋,肉质脆嫩。秋收后贮存起来不仅炒着吃,特别是经过腌制后就酒下饭,香脆可口,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伴着一丝丝微辣的口感,沁人心脾,让人回味无穷。因其价廉味美,周方县邻,久负盛名,村庄故名芥菜沟。也是这独特的气候环境,给这里生活的人们烙下一个永不消褪的印记,就是人人脸颊泛红,也留下了“红脸蛋蛋芥菜沟”的口头俗语。

芥菜沟的芥菜,是村民经济来源的一大支柱。虽然畅销,但单一的经济及有限的土地,极大地制约着该村的经济发展。因为落后的经济条件,交通现状以及闭塞的地理环境,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,随着改革开放,许多人将户籍迁回了原地,有的人虽然保留了户籍,人早已搬到了前川去生活,现在只剩下五六户十来口人,艰难地维持着。

七十三岁的低保户王有富老汉就一直在芥菜沟住着,老伴在他五十多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,留下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。如今,嫁在本村的女儿也跟随女婿早已搬到邻县的县城居住,一个儿子娶了媳妇也到县城去住。只剩下一直没有成家、已经45岁的儿子王二毛和他一起生活。

三年前有富老汉患上了肺气肿,不能干活,村里给办了低保。王二毛子承父业,年年种芥菜,摘磨菇,闲时就到前川或县城打临工。有富老汉每年至少到县医院输五六次液,虽然能报销一部分医药费,但来回的路费、生活费也成了王二毛一笔不小的负担,不得已只能抽空外出打临工。腊月里的几场雪,封了道路,有富老汉在外的女儿、儿子也没能来看望他。王二毛是腊月二十六才回来的,置办了许多年货,还是打电话叫村里和他同岁、又是好朋友的宫愣小赶上骡子从沟口接应回来的。

王二毛看着窗外大雪飞天的天气,想着这几天为过年不停的忙碌,心里憋着一股子怨气。好在有富老汉这几天的病没有着重,多少还有点心宽。吃过晚饭后,王二毛烧好水,帮着父亲洗了脸,洗了脚,换上他给置办的新衣服,又给吸上制氧机的氧气,躺在后炕,静静的休息着。王二毛自己也洗了澡,换过新衣服,躺在炕上,打开手机,网络不好又把手机关掉,扔在炕角,愤愤地骂道:“这个鬼地方,坟头大的村子,鬼一样多的人!”有富老汉扭过头来说:“大过年的,不能说句吉利话?听你乱七八杂的说的些甚?”听到父亲的指责,王二毛也知道自己失口了,就对有富老汉说:“大,我想和你商量个事!”有富老汉咳嗽了两声说:“你不说,我也知道你是个甚心事,你不就是想搬到前川你三姑家村里住吗?我也晓得,到外面住,我住院输液也方便,你打工回来也方便。可是丢下这里,年年种菜,摘磨菇就得少收入万数块钱。更何况,搬家穷三年,来回折腾,又得费好多钱。我的病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挂了,到时候,又往回埋,还得破费钱,在前川买坟地贵不说,还得给你妈迁坟,这做甚不得花钱?别瞎想啦,以后再说哇!"有富老汉连续说了许多话,不由的又咳嗽起来,停了停又对王二毛说:“今天也没事啦,你到宫楞小家坐一坐,那天接你回来,留人家吃饭也没吃。今儿过去坐一坐,表达一下谢意。”王二毛也正想出去活散一下,于是边答应,边出了门。

外边的雪打得人眼也睁不开,王二毛低着头,朝宫楞小家走去。

宫楞小排行老二,上面有个哥哥叫大楞。这大楞确实楞得厉害,前五六年前从外面找了个女人,说是媳妇,家里急忙筹钱又是给彩礼,又是办事宴,举行婚礼,结果不到一礼拜,所有的钱被这个女人卷包上不知去向。他妈原来也有病,经过这么一折腾,气得一病不起,没几天的功夫就去世了。听说后来大楞去晋南当了上门女婿,至今杳无音讯。还有个兄弟宫三小,今年也四十二三了,在外县一个养牛大户家里给放牛,逢年过节才回来几天。两个妹妹在他妈去世前都已出嫁到了前川,这些年也是在县城居住。宫楞小自己养了六七头牛在村里和父亲一起生活。他的父亲宫存财,今年也七十出头,患有轻微的脑梗,村里也给办了低保。父子三人光景过得还比较宽裕,可惜如今还是三条光棍。

王二毛家离宫楞小家不远,三二分钟就到了。院子里垒着尺数高的柴旺火,被雪覆盖的几乎看不见了,房檐上挂着一个灯,散发着微弱的光。进了家,一堂一屋,堂厅没有灯,地上堆积的杂物只剩下人能行走的一条空隙。里屋里亮着灯,宫楞小父子三人都换上了新衣服,在炕上并排躺着。见王二毛进来,都坐起来和王二毛打招呼,让往炕上坐。王二毛坐在炕檐边上掏出烟来递给宫楞小和宫三小,并问宫三小什么时候、咋回来的,宫三小用打火机边给王二毛和宫楞小点烟,一边说:“今儿早上,从小路翻梁回来的。”王二毛说:“怪不得没见到你。”随后又问到宫三小在外面放牛的情况,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闲谈着……

“二毛,二毛,下来打麻将来!”崖下住着的杨焕成站在院子里,一只手挡在眼眶上,一只手叉在腰上,使劲朝崖头上向王二毛家的方向喊,一连喊了三四遍,直到坐在宫楞小家的王二毛回应到:“哦,听见了!”杨焕成才忙跑回家里。

王二毛从上衣兜里掏出手机看看七点多些,转身下地对宫楞小父子三人说:“走哇,没事干你们也下去哇!”宫楞小说:“我们三个人都不会耍,你先下去哇,我等会儿把牛喂上以后再去。”

王二毛独自一人出门向杨焕成家走去。虽然崖上崖下喊话能听到,但是要绕开走下去,摸约得六七分钟的时间。

雪还在不停地下着,王二毛深一脚,浅一脚地往下走,刚踩下一个脚印,提起脚,雪就把脚印填满了。

今年58岁的杨焕成,为人诚实直爽,仅仅一个党员的身份就成了村里现在唯一的主心骨,平时村干部有些小事情,如发盐票等也就托付给他代办。一家三口,老婆香兰,儿子建军都住在村里。女儿两年前嫁到了前川的一个镇子上,建军今年也二十七啦,还没有成家。一家三口养着一百七八十只羊,这几年也积攒下四五十万块钱,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用。

王二毛来到杨焕成家院子里(村里谁家也没有大门)院子里拴着的狗叫了几声,又卧回圈里。只见焕成院子里垒起的旺火比人还高,都是直径四十公分左右、八十公分长短的木材,一劈四份。一层一层码起来。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,窗明几净,红红的对联也格外醒目。王二毛开门回到家里,只见四面墙壁亮白亮白,几样老式家具上也一尘不染,擦得亮盈盈的水泥地上,摆满了五六个煮好喂养食物的大铝盆,说是初一不出坡放羊,准备喂奶羔羊用。地下炉火通红,整个家里非常暖和。灶台的后锅里煮着一个洗的白白净净的硕大的猪头。王二毛感慨地说道:“你家这才像一个过大年的家,这寓意财源滚滚的滚猪头也倒滚到了锅里。”

杨焕成招呼王二毛炕上坐,王二毛抬腿坐在炕沿中间,杨建军在炕里躺着,杨焕成的老婆香兰在炕头上擦着玻璃,杨焕成坐在炕中间,三口子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。杨焕成递给王二毛一支烟,又递给后炕坐着的“歇凉”一支。“歇凉”本名叫梁夏,是村里仅有的一个带有文化成份的名字,因十年前,在三十七八岁上娶了个老婆,不到半年被前川贩卖芥菜的拐跑后,村里人断定他的婚事再没有指望,就起了“歇凉”这么个绰号,意思是哪里凉快待哪,婚姻的事再与他无关,时间一长,他也就习惯了。歇凉平时衣着十分讲究,穿戴的整整齐齐,干干净净,今天看起来倒好像没有换身新衣服。

王二毛问杨焕成说:“数来数去就这几个人怎打麻将呢?”杨焕成反问王二毛说:“你耍不耍哇?你要耍,我家建军也会耍,顶一只手。”王二毛笑着说到:“没有这样耍的哇,父子同桌,谁赢谁哩?你们父子俩捣鬼,糊弄了我们呢?"歇凉接起来说:“看这几个人.谁会耍鬼,输了就当给他们父子拜年钱啦,更何况他们也不一定能赢了。来哇,咱们边熬年边耍,要不然能无聊得疯了。”“那来哇!”王二毛边说边脱鞋上了炕。

杨焕成随及跳下地、拖着鞋,把一尺三高,三尺三见方的大炕桌摆在炕中间,从扣箱里抽出一块早年买下的线毯铺在方桌上,又从柜子里拎出一个布袋,往桌子上倒,一副自动麻将桌上废弃的麻将牌散落在桌子上,大部分牌的边上碰得坑坑洼洼,偶尔有两张牌背对背摞起来还转两下再掉下来。调风,定庄,四个人坐定后,协商好了一点一元,四圈一结算,一场“扣点点”麻将战也就拉开了序幕。

杨焕成掏出了“芙蓉王”牌子香烟,一人一支递给王二毛和歇凉,杨建军不抽。点燃后,桌面上顿时轻烟飘飘。

“哗啦哗啦”的洗牌声,“啪、啪、啪”的码牌声,“噔楞楞”的打点子声,然后又是“啪、啪”的打牌声,夹着“碰”“杠”“杠”“碰”的喊声,随着一声“听”!桌上暂时保持了一下静默状态,然后又开始了“啪,啪”的打牌声随着再一声“听”,牌桌上的打牌声逐渐慢了下来。随着“胡啦”一声后,有笑的,有长吁短叹的;有在剩下的杆子上翻起来看的;扑克牌过数后,下一局再开始。

前村的寡妇青枝穿着一件新花棉袄也来串门,一进门笑着说:“听见就红火的,原来人多哩。”香兰招呼青枝坐到炕上来,青枝说:“不坐了,站一会儿就回去。”站在灶台边,随手搅动了一下锅里煮着的猪头说:“我今年懒的买猪头、就割了二十几斤肉。”香兰问青枝说:“你家儿子没回来?闺女也没来看你?”

青枝显得一脸窘迫,说:“儿子腊月二十几才从外头打工回来,孙子在城里还补课,不能回来,闺女也下雪下得路滑,没有来。”正说着,宫楞小,宫存财,宫三小父子三人相随而来,宫楞小,宫三小脱鞋上炕,凑到了麻将桌上观看。宫存财靠炕檐边坐下,和两个女人东一句,西一句闲扯起来。

“啪”的一声“自摸风龙”,王二毛高兴得喊叫起来,推倒牌让众人检点,随手掏出细支装的“呼伦贝尔”香烟给在场吸烟的每人散了一支,“哗啦哗啦”,麻将继续进行着。

王有富穿着大棉袄,戴着棉帽子、捂着口罩也和刘有有相跟上来到焕成家,俩人顺手拿了凳子,围在炉子旁坐下。

刘有有也五十四五啦,衣服没有换,只是洗了那一年也不见洗几回的脸,刮了胡子。憨憨的笑着说:“天气真冷!”他和青枝是亲姐弟,平时也不出去打工,村里给安排了个打扫卫生的公益性岗位,每月六百元的工资。秋收芥菜时,有人雇佣半个月的时间, 也能挣两千多。更多的时间给焕成家帮忙做营生,顺便在焕成家吃个热乎饭。杨焕成见刘有有来了,就对他说:“有有,出院响个大麻炮,安神哇。”安神是这里的一个习俗,意思是初一早晨接神,事先和各路神仙打招呼。刘有有从炕头上晾干着的炮堆里拿了一个大麻炮出了院子里,未听见炮响,他人已先跑回了屋子里。“咚咚”两声炮响后,刘有有又憨憨地笑着说:“我还以为瞎捻啦。”逗得众人大笑。

牌桌上王二毛说:“我不信六饼能包了胡。”随手打出了六饼、对门的歇凉说:“包!”推倒牌让众人检点,并说到:“五七坎六,神仙没救,开胡啦。”说罢也从上衣兜里掏出大福牌香烟散了一圈。

“呼啦哗啦”,麻将仍然继续着。

旁边闲聊的人,你一句,我一句,聊着的话题可能平时已聊够十来回了,如今再提起来再聊。青枝边聊边不时地翻动着锅里煮着的猪头,水已烧开,热气腾腾。

地下厨柜上的老式电视机,信号不好,声音又调得低,屏幕上的晚会,几乎没有人关注。香兰又督促刘有有把炉子和灶坑又加了柴炭,不一会儿锅里的猪头已煮的散发出了一股扑鼻的香味。

桌上的牌也进行了两圈半了,杨焕成吩咐香兰说:“有人帮手、你和青枝、存财给咱们包饺子哇!”香兰边应声,边下地和面,馅子下午已调好,不一会儿就开始包起了饺子。

“再胡上一把。”手里摸住了三条的歇凉随口又说:“人家爷儿俩一成胡,不是风头,就是七、八,我和二毛只能胡个三、六!”焕成不说话,笑了笑又给众人散了烟,家里薰得烟雾缭绕。

“哗啦啦,哗啦啦”桌子上麻将仍在进行着。

“咕嘟嘟,咕嘟嘟”锅里的猪头继续煮着。

包好的饺子也整整齐齐摆满了一笸箩,一簸箕。

电视上联欢晚会的主持人喊起了新年钟声的倒计时。

桌上的麻将打完了,数扑克算账,歇凉输了一百五十元,王二毛输了九十元,杨建军赢了六十元,杨焕成赢了一百八十元。杨焕成下地边收拾麻将牌边说:“耍好啦,过了手瘾啦。歇凉也笑着说:“我还以为输多少呢,结果你们也没多赢。随手掏出一百五十元,放在桌子上,王二毛也掏出一百元,放在桌子上说:“剩下的十元也不要啦,就当作庄钱哇。”

其余的人见麻将散胡啦,准备出门各自回家,这时杨焕成拖拉着鞋堵在门口,着急得带着结巴的语气说:“大家听我一句说,你们看看,一个村也就剩下我们在场的几个人啦,有的平时也天天见面,王二毛少在家,多在外,歇凉和三小一年也见不了几面,今晚大过年的,难得聚在了一起。大家就都在我家吃年夜饭!”随后侧身离开门口说:“给个面子的留下,不给面子的也不强求,就走哇!”

众人面面相觑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王有富老汉把已戴好的帽子,捂好的口罩摘下来,咳嗽了两声说:“焕成话已至此,诚心相留, 我们谁家虽然也有吃的,有喝的,实际上活得管够希和哩,难得能在一起开心快乐一回,就不要走啦!”听了王有富老汉的话,炕上坐着的人坐着不动啦,地下的人慢慢向炕边挪移。

见此情景,杨焕成又从里屋搬出和先前一样大小的炕桌,两个并排摆在一起,并督促王二毛和歇凉把钱装起,说:“不赌点输赢,玩得没意思,叫你们耍就是想把大家能聚集到我家里来,我还真能赢你们的钱?”王二毛说:“要是这样,我家里有两瓶好酒.我去拿来!”杨焕成说:“坐着别动哇,两瓶酒够谁喝,再者瓶装的质量不保险,我的散装酒是腊月里到县城一家榨酒坊打的,一斤四十多哩。”说罢,从里屋提出一个十斤装的塑料桶、四瓶二斤装的可乐,又拿出十二个装二两五的口杯放在桌上,并吩咐香兰把可乐热上,让建军把炕上的被褥堆放在炕上后拐角处。

在农村,请人吃饭座位是非常有讲究的,主客有别,长幼有序,在炕的正面,王有富,宫存财,首先坐定,王二毛挨着王有富坐下,歇凉挨着存财坐下,宫楞小紧挨歇凉,宫三小左边侧位,刘有有右边侧位,杨焕成在靠炕沿边的中间坐下,建军挨着焕成坐在后炕,青枝坐在焕成旁,靠近灶台边的位置是香兰的,既不误吃饭,也不误锅灶上做营生。坐定以后,焕成说:“今儿个能喝酒的喝酒,不能喝酒的喝饮料,想喝多少喝多少,谁也不要劝酒,尽情畅饮。”回过头来又对建军说:“你今儿个也少喝点酒,慢慢锻炼,不然将来怎么出去到社会上和人交往。”

除了王有富,宫存财两个有病的,青枝和香兰两个女人,其他人都倒上了酒,香兰把切好的两大盘猪头肉端上了桌,一桌一盘,焕成招呼大家喝起来。半杯酒下肚后,焕成又吩咐香兰说:“老婆大人再辛苦一下,加两个菜。”思考了一下,焕成又说:“炖上条鱼,咱们连年有余;炒一大盘豆腐,咱们来年都富;再辣辣炒个芥菜,来年咱们辣辣(这里有狠狠的意思)地挣钱。”香兰应声随即下地去忙活。

炕上的人举杯碰盏,语桑话麻,天南地北,想到甚说甚,边说边喝,喝完各自不用劝就再满上。不一会功夫,香兰把菜备齐,端上了桌,随之两大盘热腾腾的饺子也端上桌。

摸约凌晨一点把半的光景,连着咳嗽了几声的王有富笑着对焕成说:“焕成,不好意思,我吃也吃好啦,喝也喝好啦,今儿这顿饭比捡三百元钱还高兴,真的还想和你们红火热闹一阵子,可身体吃不消,想回去休息了!”焕成也笑着说:“好,咱们随便,今儿咋高兴就咋样。”随着有富老汉下地,宫存财,青枝也打了招呼要回去,宫三小也要护送存财,回去了,杨建军因不胜酒力也到里屋睡觉了。焕成也不说什么,只是让香兰把菜热了一回,两桌并成一桌,并招呼香兰也坐了回来,众人又添满酒喝了起来。香兰也独自倒了半杯酒边吃边喝着。

男人们差不多四杯洒下肚后,除焕成外,其他人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,舌头不听使唤似的,刘有有则头靠墙,流着口水,打着呼噜,睡着了,憨态可掬。

歇凉端起洒杯,招呼香兰说:“嫂子,敬你一口,感谢你家今晚的盛情款待,让我这个年过的有个家的感觉!”香兰也轻轻地呷了一口,原本就泛红的脸颊因又喝了酒,显得更红了,带着同情的口气说:“你们男人就应有个家,有个女人,热热乐乐该有多好。”香兰的话勾起了歇凉的活题,已是半醉半醒的歇凉趁着酒劲说:“嫂子,出门打工缺的是家,不缺的就是女人。”“咋回事?”早已睡着的刘有有突然挣开眼,擦着嘴角的口水问到。歇凉也就借着酒劲一五一十讲述了他在外边的故事。

歇凉经人介绍,到南面H省的一个制鞋厂打工,当搬运工,去了一个多月以后,经人撮合,搭照了一个南面的女人。合伙过日子,同吃同住,歇凉负责买吃的喝的,日用品等,女人负责做饭,多时还洗衣服,被褥,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一对真夫妻。类似的情况厂里有七八对,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。

讲完故事,歇凉又大大的闷了一口酒,流着泪对众人说:“这根本不叫事,不瞒你们说,一年挣的钱,除了自己的烟酒钱、剩余的几乎都养话了这个女人,等放假回家,身上仅剩二千多块钱,这不今年过年回来衣服也没有换,抽的烟和平时也一样。回来晚上想再和人家视频聊天,谁想这个黑心货早就把我拉黑了。”说罢又“呜呜”地哭出了声,众人急忙好言相劝后,才又慢慢地喝着酒,闲谈着。

刘有有又不知趣地问歇凉:“过了年还去不?带上我。”“你就是个傻B。”王二毛接着骂了起来,不知是骂歇凉,也不知是骂刘有有。”你精明是怎做哩?”宫楞小心有不满,责问王二毛。“我们,我们…”结巴着说话的王二毛也大大的闷了一口酒,讲述了他的艳遇故事。

王二毛在县城一家建筑工地打临工期间,因下雨工队停工了三天,闲着的他就到驻地附近一家麻将馆打牌,牌桌上有一女的,三十四五岁。打了几天牌,王二毛和这个女人便熟悉了。有一次耍完牌,女人的钱输给了王二毛,因数额比较多,女人的钱不够还帐,在麻将馆老板的担保下,女人答应等有了钱后用手机微信支付,两人便互相加了微信。王二毛通过微信聊天了解到,女人也是从农村来的,孩子在城里上学。平时寄校,过礼拜天接回去住,而女人的丈夫在外地一煤矿上班,几乎常年不回家,在移民楼租了一个单独的院子里居住。通过聊天俩人就勾搭在一起,明来暗往。那女的也不含糊,强势得很,只许她联系王二毛,不准王二毛联系她,而且明码标价,过去住一晚二百,也就半年的时间,王二毛去了七八次,直到现在还有那个女人的微信。

说完王二毛自信的掏出手机让众人看那个女人的微信头像。香兰放下酒杯,退后身子,靠在了窗台上说:“你们这些男人一喝上酒就只知道谈论女人,不能说个别的!”听见香兰的话,刘有有说他又瞌睡了,靠着墙瞇起了眼。焕成招呼众人继续喝酒,而在坐喝酒的都也东躺西靠,听见焕成招呼,又勉强坐起来喝着。歇凉嘴里嘟囔着明年就在附近打临工呀,不想出远门。王二毛则向焕成提说到,明年想搬出前川去住。

听着他们的话,焕成又闷了一口酒,陷入了沉思,稍后又缓缓地说:“我劝你们别出门啦,国家脱贫攻坚已取得成效,下一步就开始振兴乡村计划。我们村虽然人少,可我们有品牌的经济作物芥菜,有丰富的森林资源,有宽阔的草坡,有沙棘植物,有优质的磨菇,蕨菜,毛尖茶,各种中药材等。只要有辛苦,守家在地,借助振兴乡村的契机,用不了几年我们的村子就会变得越来越好。你们都走了,有再好的资源优势不也白白浪费掉……焕成嘴里不停地讲说着,掏出烟来准备给众人散,一看,只有香兰在静静的听他说,其他人早已东倒西歪睡着了。焕成点着烟,长长地唉了一声,吩咐香兰把摊子收拾了。

抽完烟,看了看表,三点多些。焕成下地穿好鞋,来到院子里。雪不知什么时候已停了,柴旺火上堆着一尺多高的雪。焕成用扫帚扫开旺火周围的雪,点着了旺火。火光通红,照亮了院子,也照亮了半个村子。他又从家里搬出六墩子礼花炮,十多个大炮、三四串鞭炮,依次点燃。清脆的爆竹声,响彻了整个村庄的上空。望着那五彩熠熠的礼花,听着那悦耳的炮声,焕成心里默默地祈祷着:来年五谷丰登,六畜兴旺,家人健康平安,家庭财源滚滚,还有自己的儿子早日成个家,但愿全村“凛冬散尽 星河长明”!

焕成回到家,在财神,灶君,天地神位,上了香,叩了头。简单而虔诚的接神仪式后,焕成也上炕挨着香兰和衣而卧,渐渐进入了梦乡。

约摸半个小时后,除了焕成院里柴旺火燃烧发出的“噼噼啪啪”的响声以外,整个芥菜沟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。

后记

故事是2022年春节后王二毛讲给我的。2022年夏天王二毛和他父亲搬迁到他三姑家村居住了。我不知道2023年的春节焕成能不能在大年夜再组织一场麻将,他家的年夜饭还有几个人参与。真心希望振兴乡村的步伐更快些,来帮一帮像芥菜沟一样的空心村的人们吧!

 

 

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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